兰因未果

须知兰因未果 乃是最好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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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光】不是一个故事

前世今生,含少量另外三国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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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8302豪华包间


公孙钤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厅里坐了很久。偶有人来往,却无人看他一眼。今天放学母亲说是要带他去吃洋快餐,也与父亲通了电话说不回家用餐,然而带他却来了这里,这虽然是一家高档酒店,但显然不是什么充斥着温暖欢快气息的洋快餐店。“小钤在这里等妈妈一下哦。”母亲将他留在大厅,说完这句便独自上了楼。他不知道母亲所说的一下是指多久,反正这金黄色的灯光还算明亮,足够他借着打开今天的作业。


可是本来人员稀疏的大厅,此刻偏偏闯进来了三个和公孙钤同龄的孩子,他们吵吵闹闹扭打在一起,由不得公孙钤不注意。显然,有两个孩子是一伙的,穿的也是相似的白色外套,可另一个落单的孩子力量竟不输两人,双方推搡冲撞打得火热,彼此都有些擦伤青肿,也都不肯让步,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落单的孩子一不留神,还是被推倒在地,咬着牙想爬起来,已经被其中一个白衣男孩骑在身上,白衣男孩挥拳正要再打,却被公孙钤抓住了拳头:“别打!”


“你是什么人?他喊来的帮手吗?”另一个白衣男孩见公孙钤前来制止,很是不快,却也十分戒备,抱着臂没有贸然继续动作。他在两个孩子当中似乎处于上位,指挥多于动手,难怪落单的孩子能支撑这么久。公孙钤低头看了看被压在地上的男孩,躺着的男孩也在狠狠地瞪着他。公孙钤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可你们不该两个欺负一个。”


抱臂男孩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同伴,只不过打不赢自己先逃跑了而已。”


“光光没有逃跑!”躺着的男孩立即愤怒地叫起来,也因为先前的打斗,整张脸越发涨得通红。挥拳男孩见他挣扎,更要打他,谁知原本被公孙钤抓住的手上,力量忽而一空,那边抱臂男孩的叫声同时传了过来:“小齐!”


被叫做小齐的男孩回头看去,公孙钤出其不意地勒住了抱臂男孩的手臂和身躯,他对小齐说道:“二对二,你们没有胜算,等光光回来,就是三对二,你现在松开他,我们就都停手,如果你继续打他,那我也会打你的朋友。”


“你骗人!你说了你们不认识的!”抱臂男孩立刻叫起来,小齐倒颇为沉默地看着公孙钤。


可公孙钤依旧只是看着小齐:“我没有骗人,所以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你打了他多少下,反正我打在你朋友身上便是了。”


小齐紧紧盯着公孙钤:“你说话算话?”


“是。”


小齐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地从躺着的男孩身上离开,一边看着公孙钤也放开了抱臂男孩,才松开一口气,拉着抱臂男孩急匆匆地离开了。


“你就不怕我乘机偷袭他们吗?”落单的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冷冷地看着公孙钤。


“我……”公孙钤并未想到这种可能,一时被问住了。


落单的男孩也没有管公孙钤的答案,只是继续道:“其实是光光不对在先,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欺负,我可比他那小身板儿抗耐揍多了。”说着落单男孩不由朝公孙钤一笑,牵到嘴角的伤口,痛得他弯下了腰:“呲————”公孙钤刚想要伸手去扶,那男孩摆摆手,一溜烟儿地跑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我的名字是裘振!”


“我叫……”公孙钤的话未说完,裘振已经没影了。他张了张口,意识到其实裘振并没有想要知道他叫什么,最终咽下了后半截话。转眼间,大厅又恢复成了空荡荡的模样。


『1B』8302豪华包间


陵光小心翼翼地趴在门缝后看了很久,心里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振振哥哥一个人拖住两个人让他先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可是,要用什么理由找大人来帮忙呢?平时最宠着他的韩叔叔吴叔叔不知怎么的都不在,爸爸妈妈是绝对不能求助的,要是知道他惹到了天玑的蹇小公子还打起了架,不知道要怎么吼他呢,况且他们似乎也有很重要的事在房间里跟这个不认识的漂亮阿姨在谈,否则也不会明明答应了今天要抽出时间陪他,结果放学了就把他带到这种没意思的破地方,还让他自己出去和振哥哥玩,振振哥哥那个木头脑袋,又能想出什么好玩的花样呢?结果就是,碰上了老对头蹇小公子,凭什么是他陵光低头让步?哼,要不是今天蹇小公子身边有个厉害的帮手……


好在,屋内的谈话似乎进入了尾声。


“哎呀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久了,你儿子一个人留在下面不要紧吧?”陵光的父亲满脸笑容地站起来,同对面的女子握手,显然对今天的谈话十分满意。


“没事,小钤很乖不会乱跑的。”那女子微笑道。


“好,那你出行小心,我们就不方便出门相送了。”陵光的母亲道。


“我懂得。所以我故意挑了今天这里。”女子举起食指贴到唇边,眉眼笑得弯弯:“天玑蹇总今天在楼上有会呢。两周之后二位等着好消息便是了,希望二位也能给我好消息。”她稍稍整理了下衣装,便装作若无其事退出了房门,谁知转身便撞上了一双显然盯了她很久的眼睛,她差点被吓出声,但很快平复下来,蹲下身,去捏陵光的小脸:“你就是小光吧?”


陵光眨了眨眼,把女子从惊慌到镇静地表情全看在眼里,面对女子伸过来的玉手,不躲不闪,反而故意鼓起腮帮让她去捏。女子的身上有一股陵光说不清是喜欢还是讨厌的香水味,但陵光觉得,她和之前认识的那些公司里的叔叔阿姨都是不同的。


陵光想了想,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告诉别人你来过这里。”


女子噗嗤一笑:“好啊。”


她长得可真是好看,陵光暗暗地想,幸亏她愿意帮我的忙。他牵住女子的手就往楼下跑:“跟我来,我们得快些去救人!”


两人还未跑到目的地,就已经遇到了回来的裘振,脸上手上都有很明显的伤痕,陵光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看了裘振好一会儿,才想起被他晾在一边的漂亮阿姨。但她不急也不恼,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两人,就像她方才同意陵光求助时那样,笑眯眯地问道:


“两位小朋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啦,谢谢阿姨!阿姨拜拜!”看着女子走远的身影,陵光敛了笑容,喃喃道:“振哥哥,你信不信,要是我们这次让她帮了,以后说不定有大麻烦。”


“可她已经看到了,要是找你爸爸妈妈告状,也……”裘振忧心忡忡。


“不、不是告状的事……”陵光摇摇头,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麻烦呢,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不过,不论何事,有振哥哥顶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2A』蜂蜜柚子茶500cc


“小钤,帮妈妈去买杯热饮好不好?”精致妆容的女子从毛皮大衣厚厚的袖口中探出手,摸了摸公孙钤的头,又顺手捏了捏神情有些木然的小脸。低头将皮夹从坤包里翻出来,塞到了公孙钤手中,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大行李箱,又看向面前这个自己的小男孩,“妈妈就在这里看行李。你会买的吧?”她将身子重新靠回椅背,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公孙钤捏着做工精致的钱包,认真打量母亲笑眯眯温柔说话的模样,上次做的烫卷还有轻微的效果残留,一缕卷发从她鬓边垂下,刚好勾住小巧的下巴。她可一点儿都不像有我这么大的孩子的样子,公孙钤想。他抿了抿嘴,觉得没有别的话可说,便“嗯”了一声,小跑走开了。


饮料店价目牌上的品种琳琅满目。公孙钤在队伍中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犹豫该挑哪一种口味,又后悔应该多问母亲一句,又宽慰自己其实并不必问。只是临到他付款时仍没拿定主意,服务员见他年幼,也不催促,特意俯下身,冲他微笑道:“这位小先生,要尝尝蜂蜜柚子茶吗?我们店冬天卖得最火的一款哦。”又指给他看。


公孙钤有了目标,盯着那张鲜艳诱人的图片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吸了吸鼻子,郑重点头道:“嗯,就要这个。”既然是最火的一款,妈妈喜欢的概率就会高吧,双手捧过时,香甜的气息同指掌触及的微烫让他不禁这样想道。


但黑色行李箱旁边的座位已空了。车站大厅中人来人往,到处是行色匆匆。钱包留给了他,钱包里的车票也留给了他,行李箱虽然看上去重,但是出门前母亲有叫他试着提过,说想看看咱们的这个小男子汉的力气够不够大啦,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一切都在他的预感之中。


但也许她只是有什么事暂时走开了。公孙钤捧着柚子茶,茫然地环视着周遭。忽然他听见了一个陡然拔起的哭声,那哭声又尖又亮,显然也是一个孩子,但因周围围着许多手忙脚乱的成年人,公孙钤看不到全貌,只能凭那越来越无所顾忌的哭闹推测。


他看着那群人,不自觉地低下头含住了服务员为他插好的吸管,暖流触到舌尖又充斥了口腔,最后腮帮子都鼓得像一个包子。这时那些大人们围成的城墙终于裂开了缝,他看见了坐在其中,圆嘟嘟的小脸已哭得通红却还不罢休仍一抽一抽耸动着肩膀的小祖宗。小祖宗也瞧见了他。不知为何,那双湿漉漉红嫣嫣的眼睛朝着他眨了几下之后,小祖宗竟然破涕为笑了。因而这群人也就得了大赦,不再于此滞留,很快带着那孩子离开了。


公孙钤眨了眨眼,将蜂蜜柚子茶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他是第一次喝这种饮料。怪不得会卖得这么火,真的很甜。


『2B』蜂蜜柚子茶500cc


一直挨到检票员又催了几声,这群人才不得不狠心把陵光的小肉爪从裘振身上掰下来。一切早就打点就绪,裘振也就乖乖跟到父母身边,又回过头来,跟前来送别的、或者说陪陵光送别的长辈们一一告别:“魏爷爷再见,汪伯伯再见,韩叔叔吴叔叔再见……”


“光光……再见啦。”末了,他对着被魏玹辰箍在怀里、瘪着嘴快哭出来的陵光挥了挥手。看人都通过了检票口,再也不用担心陵光耽误人家行程了,魏玹辰松了一口气,不自觉手上的力气也弱了,没防备就被陵光给逃了出来,没跑几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有了释放的理由:


“呜哇哇哇,振振哥哥!”膝盖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在陵光这样的年纪还不是很能分清,也不必分清,嚎啕大哭就是了。陪他一起来的大人们在他跌倒时就围了上来,擦眼泪,揉膝盖,递饮料,但他们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光也挡住了视线,他更想哭了,于是便哭得更凶:“振哥哥!振振哥哥!!呜哇哇哇哇!”


哭声终于高得令大人们都尴尬起来,教养令他们忍不住环顾四周,见有人投来注目便回以歉意的目光。人墙有了缝,陵光虽然仍哭着,心里却冒起了小得意,抓紧机会向外瞅。


可是振哥哥没找到,却看见了另一个把腮帮子鼓得老高的男孩,愣愣出神的样子真是又呆又笨,上半身裹着的浅蓝色羽绒服也鼓得跟雪团插在两根竹竿上似的,他想把自己搞成一个包子吗?这么瘦,还想当包子吗?明明我才是包子呢!


“哦,笑了笑了,光光不许再哭了。”陵光回过神来,听到大人们这样逗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没绷住,竟然笑了出来,这样哭哭笑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哭,只能小脚一蹬,坐在地上继续赖皮道:“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走走,去吃去吃。”魏玹辰将陵光从地上捞起来,其余人亦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快速离开了候车大厅。


『3』 三代同堂


魏玹辰走进书房,便看见公孙猷,他当年的老同学侧坐在书桌前,面朝着窗外的几盆文竹闭目养神,而引他进门的小少年已经自觉地退了出去。相比起老总家的那位骄横跋扈的小祖宗,这份懂事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疼。他咳了两声,示意自己到了。他明白他的老同学并不欢迎他,可既然已经登门,事情总要相谈。


“何芳琳的信我已经扔了,你也不必再多费口舌,我是不会同意去天璇的。我甚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脸面给我写信。”


“公孙你还真是当年的老脾气,”魏玹辰苦笑了一下,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所以才吃了太多苦头。芳琳也是念着你们的师徒之情,才会向我推荐的你,你何必这样不留情面,也不给自己出路。淮西市的发展怎么说也比不上中垣,中垣的几所重点中学负责人我都有联系,入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考虑。”


公孙猷冷笑一声,转过椅子来正眼看魏玹辰:“何芳琳要是知道为孩子考虑,她会把孩子一个人丢在火车站好让自己脱身?她要是还念着师徒之情,会连一眼都不肯去瞧我那中风瘫痪的儿子?我只恨我没把儿子教好,既留不住何芳琳的野心,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为了感情就跑去酗酒买醉还拿孩子出气的废物!”


说到此处,公孙猷缓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方才继续道:“我已经教坏了儿子,才更要好好看着小钤。他是个聪明细心的孩子,可成才之前得先学会怎么做人,不能变成他妈妈那样的自私份子,也不能变成他父亲那样的软蛋。” 他取下眼镜,用力地搓了搓脸,眼角额头处的皱纹被揉得更深了:“你们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惠,可是哪……为了条件而来的人,也会为了条件而走,芳琳就是最好的例子。”


魏玹辰走进院子,看见小少年正从另一间窗户上布满爬山虎的屋子里出来,手里抱着用脏了的床单被褥,那间不透日光的屋子应该睡着他瘫痪的父亲。不知怎的,他想起当年公孙猷天天拉着他大清早去大槐树底下背课文儿的情形,“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记忆里公孙猷清朗的声音似乎还清晰可闻,可现实有几个人能够安于清贫不为所动呢。


少年见到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似是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妈妈,是去你们天璇了吗?”


魏玹辰摸了摸少年的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想不想,去中垣市念中学?”


『4A』课间十分钟


“一,二,三……”执明趴在一间教室之外的窗台前口中数念着,还没数到一半就被在一旁的陵光不耐烦地刮了后脑勺:“执明你傻啊,最后一排啊!哎唷,哎唷唷颜值不错啊这妞儿,啧啧啧,执小明,快上吧?”


两人视线所及之处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短发偏瘦的女孩子,面白清秀,就是低头自处的模样分外安静,甚至有些孤僻了。


“这不好吧……”执明忽然犹豫起来,转头可怜巴巴地向陵光求情。这哥俩无聊玩真心话大冒险,执明输了,惩罚就是跑来隔壁校随机教室随机座位上的人作深情告白,其实在本校他们没少仗着家里的背景为非作歹收跟班小弟戏弄同学老师,只是两校虽然只有一街之隔,接收的学生群体不同,风气也迥然不同,他们那所非大富大贵之家不能把孩子塞进去的贵族学校里面多得是深谙金钱规则又擅长寻欢作乐的二世祖,这所被他们戏称为希望工程的隔壁校里则多是刻苦奋进、更有学生样的学生。


“咿——”陵光被执明的眼神腻到,将早就准备好的粉红信封往他怀里一塞,鄙夷道:“玩得起输得起啊执明,上面写的一字不落都得念出来,我要能在教室外面听到。”


“陵光大王我做你一年小弟!包奶茶包辣条包挡酒包开道!”执明突然双手合十将信封举过头顶喊道,就差跪下了,“大王,请替我进去念情书吧!”


陵光被吓了一跳,盯着执明认真的模样,皱着眉心里盘算了几圈,一把抽过信封:“成交!”


大摇大摆走到那女孩的桌前,陵光用力将手在桌面一拍,居高临下地看着女生漠然抬起头,露出一个明亮嚣张的笑容,道:“哟,小美人,给爷乐一个。”


女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陵光,倒将目光偏开朝别处看去。陵光对女生的反应颇为惊讶,也不动声色地顺着女生的视线,看见了教室外隔着窗哀怨巴望着他们俩的执明。


“嘁,”陵光挑了挑眉,往旁踏了一步,用身体挡住那个成事不足的执明,刺啦抽出信纸,也不顾周围人的议论,开始对女生大声朗诵起来,但他有意捉弄执明,每到出现“我”的时候必换成“我天权少董执明”且重音强调,虽然他实在搞不明白,他和执明也算是见过各种款的学姐学妹乃至阿姨侄女了,怎么执明就偏偏对这个才见了一眼的女孩子上了心?不过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有的是能拿捏执明的把柄,替他念这回情书才稳赚不赔呢。


陵光一边念一边心里这么美滋滋地想着时候,没留意执明从旁边冲了过来,将他撞得踉跄几步,自己朝始终面无波澜的女生鞠躬道了一声歉,接着就依仗自己体力优势想将陵光硬生生从女生面前给拽走。


女生终于开口,在椅子上昂着头对执明说:“你不用道歉,你们在外面说的我都有听到。”就是声音似乎有点粗哑,下颌之下还能看见有不小的喉结在滚动。


这他妈就很尴尬,执明更要拖着陵光赶快走了。


“你干嘛!”陵光挣不开,只能一边用还能活动的半截小臂捶打执明头壳,一边骂:“执明你吃错药啦!说好当我小弟呢?造反啦!我是在帮你制造机会诶!是男是女你在意过吗?!”


执明自知理亏闭嘴不说话,当然这样拖着陵光走也挺累的。


他们这样拉拉扯扯的,到迎面走来两个并肩而行的男生时,走廊便不够宽了,那两个男生看到陵光执明这副模样,其中一人便停下脚步,稍稍侧身示意他们先行,另一人见同伴这般,摇头笑了一声,也停下等他。


这两人身高本来就比同龄人高,又是同出同进,陵光免不得多看一眼,反正执明拖着他,也不用留神走路。让路的见他看过来,竟回以注目,等人的留意到陵光探察的视线,则轻哼了一声,扭头看天。


陵光心里想事,总算不闹执明了。他想:“乖乖,这两个人是一副筷子精吧。”


『4B』课间十分钟


公孙钤和仲堃仪从办公室回到教室时,慕容离正坐在公孙钤的位置上,手里翻来覆去折着一张疑似信纸的东西,见两人来到,便一抬手,面无表情地递给公孙钤:“有人给你的情书。”  


仲堃仪伸手接过,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对着公孙钤笑道:“文笔太差,字还不错,张牙舞爪挺有个性的。这次又找是谁写的,我忽然很想结识一下了。”最后这句则是对慕容离说的。


慕容离脸色一沉,“隔壁校来闹的两个人,你们刚才没碰到?”说着自顾自便朝门外走了。公孙钤摇摇头,瞥了一眼墙上时钟,对仲堃仪道:“慕容是该回自己教室上课了。”


仲堃仪笑笑,一边向自己的位置走,一边对公孙钤道:“公孙同学,做人真不必太好心的,你自己分秒必争,却给自甘堕落浪费人生的垃圾让路,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对社会又有什么好?”


公孙钤刚要张口分辩,铃声恰在此时响起,仲堃仪朝他勾起嘴角最后致以结束的微笑,接着便改将注意力投诸讲台之上了。


『5A』成人礼18岁


高考结束临近毕业,各自奔向的前程尚还缥缈未定,青少年的心思最为空虚浮动,须一场又一场的饕餮酩酊来充实填压。公孙钤作为一班之长,少不得要被全班同学推着来组织这样的一场狂欢,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烧烤的烟熏味。


酒足饭饱之后,便是狂歌狂笑,狂哭狂躁,被学业压抑的感情如今可以肆意释放,更添酒精上脑,便足成洪水猛兽。不像一贯生人勿近作风的仲堃仪,早就随便捏了白痴也不会信的借口开溜,他不得不留下作陪,出于班长的身份,也出于对同学们的责任所在。但是找个偏僻的位置,偶尔搭几句别人的话,多数时间只是一个人看沿街的静谧夜景,总还是办得到的。


忽然,公孙钤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衣料,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哭红了眼的女生被众人拥着,推到了他的跟前。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喊着,班长,婧妍有点醉了,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脚,你要不要送她回家,你送她回家吧,幸亏只有班长坚持一滴酒都不喝呢,不然还能靠谁送啊。


以往女生对他的心意,他不是毫无觉察,现在众人推她到他面前的意图,他也并非不能明白,但他忽然起了私心。


公孙钤朝同学们点点头:“我用自行车载她吧。”他站起身,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走出了烧烤摊。


『5B』成人礼18岁


陵光没有参加高考这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毕竟高考的目的——大学——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父母要他直接进入家族企业,重要的是在实践中学习,而不是文凭上的几条记录。执明说庆祝为陵董接管天璇,也庆祝自己终于脱离高考苦海走向自由,必须大吃一顿,因此今天找了家小酒馆子,吃到关门尤未尽兴,可这个点也只有露天大排档还开着门了,陵光虽然不喜欢,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可庆祝的——“执明我跟你说,你早晚也有这么一天,父母平时屁都不管你,到时间了就把事情一股脑儿地丢到你身上,你等着瞧吧!”奈何扛不住醉醺醺的执明在他耳朵旁边好说歹说,把他推到了一家烧烤摊前。


这烧烤摊生意颇好,这个点了仍有大约三十来个学生在这吃喝作乐,陵光一眼就看出是隔壁校的校服,大约还是一个班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一眼望去,到处是狼藉的杯盘和歪倒的醉客。


但陵光还未踏进其中,就有人跳出来,拦住他跟执明,大叫道:“今天这个店我们班包了,你们给我换一家!”语气不善,显然是喝醉了。陵光皱了皱眉,没想到执明先动起了手,把人往地上一推,竖起小指头嘲讽道:“出息了呀,你用什么包?每个月一百多的零花钱吗?小爷我今天就是要在这吃!”其实也没多大力气,但那人本身站立不稳,就这么摔倒在地不动弹了,很快就有别的同学围上来,有相帮的,有相劝的,有拉着不让走的,有叫骂的,有窃窃私语的,乌泱泱一片,店老板也跑了出来,但毫无用处,最多是将部分矛头引向他自己而已。


陵光暗暗盘算了一下,若就他一人跑了便是,但还带着个喝醉了的执明,事情就不大好办,万一打起来,二对三十多个,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弄伤了人我们会赔,但……你们有班长吗?派个代表出来说话,你们七嘴八舌的,我该听哪一句。”


班长,班长呢?班长刚才走了啊,送婧妍回家了,你看不起我们吗,你配跟我们班长说话吗?哎呀你们凶什么,人家挺客气了,是啊本来就是张梁不对,你们怎么就知道帮着外人,就因为他们小白脸儿?你什么意思……又是一阵哄乱,陵光听得脑仁发疼。谁知执明揉了揉眼睛吃惊地叫了一声:“张梁?”被推倒在地的男生此时也爬了起来,笑嘻嘻地勾上执明肩膀,“咦明哥你怎么来了,我们班今天在这聚餐呢,哎我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摔了,怎么背有点疼?”显然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留下其他同学面面相觑。


陵光也是一肚子牢骚无处发泄,但既然并无大碍,执明也有人作陪,就此丢下他不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6A』 《拓扑学导论》67p-115p


陵光气冲冲地甩开人力资源部的玻璃门,踏入其中,对正在办公的人劈头盖脸就扔下一句:“怎么回事?裘振的档案呢?!”


片刻面面相觑之后,有人小心翼翼回答道:“十五分钟前,振哥亲自过来,已经在系统里注销了……”


“你们——”陵光气的说不出话,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将附近的一只水杯都震出几点水花,“你们到底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在这个关节放他走?”


魏玹辰这时才从最靠里的那张办公桌后缓缓竖起身,咳嗽了一走上前叫了陵光一声:“少董。”一面看着陵光的脸色,一面思索着这话该如何继续往下说。他出口就知道自己喊错了,却也不想即刻改口,时光易变,十几年间自己仍是留在这个关键的位置,可陵光完全接手集团仿佛只在一昼夜之间,仿佛昨天还是撒娇的奶娃娃,今天就不得不仰着头去揣摩了。其实陵光个头也属高挑,只是五官生得水灵秀气,总让人误判了心性,因此要彻底搞垮钧天的决定一出,公司上下都震惊不已。


反对之声最强的自然是裘振。一则钧天本是天璇的总部,虽然几代人下来这关系早变得十分脆弱,但将母公司搞垮毕竟不是善举,二则,裘振早年曾外派去钧天驻扎,与钧天目前的一把手啟昆颇有私交。几次劝阻陵光不成,裘振早已生出了离职的念头,一边是雄心勃勃锐不可当的发小,一边是对他青眼相加私下更是趣味相投的伙伴,既然做不出决断,不如避而不见这场漩涡。这心思他对魏玹辰说过,陵光也未必不曾察觉,两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都想过退让的可能性,但终究以裘振如今的不辞而别而告终。


“一个人如果要走,强留又有什么用呢。”魏玹辰十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纵然算起来,人也是他放走的。


“可他从小就跟我在一起,他从小——!魏老,你是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那个啟昆……”陵光情绪十分激动,他总以为凭着年少时分的交情裘振会站在他这边,最后获胜的也一定是他,可是现在战局未开,仿佛他已经输了大半。魏玹辰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信,如今自己也知道无法再自欺欺人,不禁眼眶一红,立在原地,咬了咬牙不再往下说。


魏玹辰看着陵光,心里一紧,他总觉得会哭鼻子的陵光仿佛还在昨日,却又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欲说些什么,就听见陵光哑着嗓子、压着情绪对其他人吼:“你们都出去!今天不用来了!”拉了张椅子就一个人坐下抱着头对着空桌子发呆。


魏玹辰只得示意众人都出去,留陵光一个人在屋内。有助理小声问魏玹辰:“……陵董不是说今天还有实习生要亲自的面吗?”


魏玹辰摇了摇头:“离原定的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有人在等吗?”


助理点点头:“倒是还有一个。别人都走了,就他一直在那里自己看书。好像笔试成绩最高的……也是他。”


魏玹辰望着磨砂门内陵光模糊的背影,叹道:“今天看来是不成了,你道个歉让他先走吧。”


『6B』 《拓扑学导论》67p-115p


离约定的面试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助理前来道歉通知时间延迟也来了两三回,同来面试的人也有不少抱怨着走人了。只有公孙钤坐仍然在等候室的一角,捧着书翻过一页又一页。


他诚然沉浸书中,但有别的思绪仍在不时冒头。仲堃仪在第一次通知延迟时就走了,一方面他还要赶别的公司的面试场,本来时间可能有冲突,这下正好给了他取舍的理由;另一方面,“这种事上都要再三改期拖延的企业,恐怕没有留的必要,你不走吗?”


公孙钤摇摇头,将书又翻过一页。很难说入职天璇是他的人生理想,却是一份不得不去实现的执念。从孩童成长为青年,他仍是很想知道天璇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的母亲舍他和父亲而去。或许答案并无离奇之处,不过是世上所有人都会追逐的那几样,或许这场离散早已在错误的结合中埋下伏笔,天璇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个借口,但是……


就当是给这片长时间笼罩着他青少年时光的阴霾做一个了结吧。


“非常抱歉。”助理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孙钤抬起头,惊觉等候室竟已空空荡荡。等助理将所有场面话的说完,确定今日的面试彻底取消,他依然习惯性地回了一个微笑。


这确实是一份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执着。


*不要问我为什么选这本书,瞎选的,如果非要问出处的话,嗯,《第二次握手》


『7A』每小时降雨量8.3mm


陵光这样一个人闷坐着,思来想去,还是将电话拨过去了十几回,终于接通时,得到的是简短而干涩的回答。裘振甚至计划好了要离开这座城市,一个小时不到就要发车。


陵光想都不想挂了电话立刻冲回自己办公室,取了证件钱包就要去火车站,奔下楼,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暴雨,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什么员工有伞,却不想上楼去取,心一横便冲了出去。但没跑出几步,就把他浇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雨也在反对他吗。


他知道自己任性,所以裘振才会前一刻钟还在同自己冷静地争辩,后一刻钟就当机立断取走了档案注销了系统。他在电话里质问裘振为什么要走的事一点都不和自己讲,裘振没有回答。他知道答案,若是说了,还走得了吗?


可是他陵光怎么会输?既然还没有发车,他就还有追回的余地。都说雨天打车难,不还是有空车刚好驶来专门要让他搭乘吗?陵光咬了咬牙,看准了车重新冲进雨里。拉开车门,无视了司机对他一身水的嫌弃表情,只管往下坐,又如何能拒载他?


车内开着暖气,反倒叫他渐渐觉察出身上的湿冷来。他看着水汽模糊了的、同时也在倒退着的都市,终于叹出一口气。


留不住,那就去送送他吧。


『7B』每小时降雨量8.3mm


公孙钤走至天璇大楼一层,才发觉天降暴雨,有人为难地停在门口,也有人犹豫着撑起伞往雨幕里闯。他不是没带伞,只是既然这个上午已经在天璇延误了这么久,他不介意再等上片刻。


这时有个年轻人从他身后急匆匆地奔过,撞到他也未曾停留,竟两手空空地直接就往水里冲,但顷刻之间又退了回来。可就在这一出一进之间,他上半身就被浇了个湿透,原本微卷的头发也都粘到了白净的脸颊上,配上仿佛才痛哭过一场的怨愤神情,看上去十分狼狈。


公孙钤愣了片刻,心想这人一定有什么急事才会这般冲动。他快步走上前去,想不如把自己的伞借他一用。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人只是在檐下躲了片刻,一跺脚又重新冲了出去,但他的运气似乎又出奇地好,刚到马路口就拦到了出租车。


公孙钤为了追他,也踏出了屋檐。此时见人已上车,无需自己再做什么,忽然间便有些迷茫,竟不知该冒暴雨而行,还是等雨小了再走,他停在这场嘈杂的大雨之中,很快也湿了裤脚。


『8A』 航班BA1039


“公孙兄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仲堃仪挑起嘴角笑了笑,上前接过公孙钤的行李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几年未见的好友,还是熟悉的模样,甚至长距离的飞行都不曾令他疲态。


公孙钤沉默了片刻,道:“我总不至于连祖父的最后一面都不见吧。”


仲堃仪闻言也沉了脸色:“看来你真的打算定居海外了。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能让你激动的事寥寥可数。我本来以为,你对天璇跟你们研究所合作这件事这么上心,跟我在邮件里扯了这么多回,是还想着要找机会回来呢。”


“人这辈子,总有些非钻不可的牛角尖吧。只是……这么多年,我也该钻出来了。”


“所以你就放任你那个只会埋头做理论的师妹给人家老董讲产品了?”仲堃仪笑笑,不置可否:“算了,你要是还有回来的打算,不去天璇,不如来天枢啊。孟总虽然年轻,对人才向来都很赏识,你不妨考虑一下?”


公孙钤闻言也笑了:“和仲兄抢饭碗,这怎么好呢?”


『8B』航班BA1038


陵光面无表情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仰头打量着更加面无表情地给他讲解的中国姑娘那俩片玻璃的反光,不以为然地想道,理念诚然有新颖之处,可如何落实于产品之中他们根本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真不知他当时是怎么被吹得天花乱坠的邮件给哄过大半个地球来的。况且现状前景没分析多少,外行人看不懂的理论公式却推演了一堆又一堆,难不成她是以为邮件里已经说得够清楚,所以不必再探讨了吗?


陵光也懒于掩饰自己的分神,干脆东张西望起来,不意便被桌台上一盆文竹吸引了目光。翠嫩纤瘦而又生机昂扬,竟不似是日光灯下方寸土间生长之物。再一瞥,便看到桌上那一排满满当当的厚重书籍之中,泾渭分明地划成了两半,大半是外文的各专业书籍,另外不小的一半竟是与这个研究所主旨绝对无关的文言典籍。

   

这倒有意思了,真是看不出来这面瘫的姑娘还有这一面。陵光暗想着,伸手就要去抽一本出来。


“陵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那姑娘却突然发问,陵光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结束讲解的。既然被点了名,便不好不回应,陵光转过来,假作沉吟了片刻,然后不以为意道:“没有。”


“那我下楼去照看一下仪器,陵先生请自便。”那姑娘说完抽身便走,虽然镜片厚重挡住了眼神,陵光还是稍许觉察了她语气中的不快,但他无心迁就这份脾气,只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将人叫住:


“啊对了,公孙铃,我可以翻翻你桌上的东西吗? ”


这会儿姑娘语气中的不善终于变得十分显然:“我师兄叫公孙钤。这书桌也是他的。”她刻意在“钤”字上着了重音。


陵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认错了字还搞错了人,但同时他心中莫名便腾起了一股无名火:“他人呢?”


“他家里有长辈病危临时回国了,陵董后来没check邮件吗?我先下去了,您请自便吧。”姑娘甩下话,踩着跑鞋蹬蹬就走了。


无名火如同遭遇了绝氧层,这时那盆茂然幽趣的文竹也索然无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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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进来聊聊有什么经历会让你一瞬间相信是有前世的


1027L

经常会梦到自己穿着古装,被人下毒歪倒在棋盘上吐血,第二天起来胸口也会疼。凶手是我高中一个不算太熟的同学,但他现实中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是他害我。他杀了我,还次次都要念诗,君持金弹打鸥禽,借问溪河几许深。纵然打得鸥禽到,金弹深沉何处寻,所以总觉得梦里有什么事费尽心力却因此再也做不到了,每次醒过来还挺抑郁的。

为此我还去做过检查(心肺状况和心理状况都有),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年轻人不要瞎想。

现在也算不上年轻人了,确实也很少做这样的梦了,所以还是要相信医生。



1030L

我跟1027L差不多, 也是反复梦到古代自己浑身是血地倒在野外,知道自己快死了,然后赶自己跟前的一个小孩走。那小孩还挺烦,非要我跟他一人拿剑一人拿鞘各自防身。关键是这柄剑我家真的有,而且我是反复梦到之后才见到这柄剑的。我有拿下来找人看过,说是工艺很不错,但年代不太可考,其实是比较含蓄在跟我说是今人设计的。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小时候父母就给我看过,所以才会做相关的梦。


其实就算真的有前世又怎样呢,对现在没影响不也就是一段故事吗?活好当下才是重点吧。



『0A』  钧天朝三三〇年


今日虽是休沐,公孙钤依旧在府上批阅着堆积的公文。如今天玑亡天枢降,遖宿来势汹汹,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天璇,朝野人心惶惶,往日陈弊愈发在此时要给情形雪上加霜,而举荐的信件寄来了一封又一封,领兵之将依旧不曾觅得。


小厮忽然呈来丞相府的急报,短短数字,说的竟是遖宿要与天璇罢兵。公孙钤沉吟片刻,觉得此事重大,少不得要进宫与陵光商议,正欲着下人与己更衣备马,方才出门去的小厮又回转了,说府外有一自称慕容离的红衣人,风尘仆仆而来,急欲求见。


远道而来,必有要务,如今局势四国均牵涉入内,若是他知晓什么额外的消息,能洞悉遖宿罢兵之意,那将进宫之事推延半日也不妨。公孙钤拿定主意,请人入内,一见果然不错,正是曾经的玉衡离乱人、如今的天权兰台令。话未多说几句,下人又报府外仲堃仪求见。


公孙钤不禁讶异,对慕容离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二人都到我这里来了?”



『0B』钧天朝三三二年


陵光栽倒在地,伤口因为撞击再次裂开,血大片大片地洇开,意识渐渐变得模糊,金乌在地平线上欲坠未坠,将这片开阔的原野映照得如同在燃烧。


陵光抓住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墨阳,慢慢地阖上眼,这是他目前唯一还能握住的东西。


“先生……?”突然出现的孩子的声音却叫陵光吃惊地睁眼。


不是濒死前的幻觉,并无人居的荒野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衣冠齐楚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山野草莽之子,只是看装束也不似敌军中人,倒像是……天璇大户之家。


“公孙钤?!”陵光忽然想到什么,激动地撑起身子,不顾血污,一把抓住了男孩的手臂。“你是公孙钤?!!”他仔细端详这副稚嫩的五官,想要辨认出更多。以血饲剑,可使朽剑生灵,他试过,将信将疑过,最终不了了之,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先生,”男孩有些迟疑,但眼神中并无惧怕或是厌恶,他对陵光吞吞吐吐道:“您……知道我是谁?我醒来就看见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帮您。”


陵光不禁笑了。


看来真是天不与他。若这孩子还记得分毫,或者出现的是成年了的公孙钤,就算今日断无生机,他陵光也要拖他一道再多捱上几分,哪怕只是为了给仇敌多添些不快,可是剑灵转生生出来的偏偏是个无知稚子,他只能放他走。


“对,我绑架了你,所以被人追杀。可能你脑子被我磕坏了,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我快死了,你还不趁机快跑?!”


“我……先生,你伤得这么重,天快黑了,这里会有野兽的吧……”


“还不拿着你的剑快滚!”陵光将墨阳剑丢出去,酝酿出最凶恶疯狂的表情,“我绑你,偷了你的剑,就是为了吃你的肉,饮你的血,你再待在我身边,我马上就熬干你的心血,销尽你的皮肉,你想这样死吗?”


“可是……真的会有野兽。”


野兽又算得了什么,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搜到这里的敌军,陵光心里冷笑,若是被人发现,这孩子手中拿着这样一柄宝剑,未必能辟出生机,反而惹人怀疑,可是就这样让他空手上路,却也令人不安。


“不如这样吧先生,”男孩捡起墨阳,将剑柄塞在陵光手里,“若是有野兽来,您可以防身,我腿能跑,有鞘就——啊!先生!”不防备陵光忽然抬手一划,险险要将他手臂划破,男孩终于感觉到害怕,逃开几步,又觉得该说声告辞再走,可陵光那样对他,他也不敢近前,抿着嘴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抱着剑鞘逃走了。


现在就这么多废话了,以后还了得,可小孩子到底还是怕的吧。陵光暗自笑笑,低低喘着气,暮色四合,小小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昏暗中。他终于能够安心闭上眼。



『10A』GMT+0 6:32 


又是一个过早醒来的周末,乘着家人孩子都未醒,公孙钤又将书柜最顶端一格放着的青蓝色剑鞘取下来擦拭。一手横托,另一手忍不住做了一个从中抽剑的动作。祖父只是要他将剑鞘好好收藏,却没给任何信息,而这剑鞘本身已颇令他喜爱,忍不住时时取来玩赏。


多年过去,如今剑鞘上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处工艺他都熟谙于心,闭目可见。华而不浮,静而不幽,像一片栖养着飞鸟的碧空。可是宝剑失落,如飞鸟远走,空余碧天深沉寂寥。


只是,真的会有那样一柄剑匹配着这剑鞘吗?


『10B』GMT+8 14:32


陵光负手站在办公桌前。每次需要作出重大决策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中,对着那柄无鞘的剑沉思。许多合作伙伴或竞争对手第一次进到他办公室,见到这柄挂在墙上的宝剑时都会骇到。


父母也说不出究竟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说是出自今人之手的专家意见却不足为信。剑是好剑,寒芒经年不敛,就像陵光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做事实在是太过凌厉了,因而更要与此剑常常相对引以为诫。


只是这剑太利,不论如何都应是有鞘的。


应该是有的吧?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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